永恆的讚歌 - Secundo：「為甚麼不快樂的東西會特別？」

　　肩並肩的，我和約翰往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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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生，今天這麼早？」正幫媽媽忙，坐在掌櫃位置的約修亞哥哥有點意外的看著我，旋即留意到我身邊有個陌生人在：「啊，是客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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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約翰哥哥看著約修亞哥哥道：「請給我一間單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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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請先付按金。」約修亞哥哥在背後的掛板上拿下一條鑰匙來，準備交給約翰哥哥：「十個銅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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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便宜。」約翰哥哥有點意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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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算你貴點的喔？」約修亞哥哥開了個小玩笑：「七號房，上樓後右邊第二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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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接過約修亞哥哥遞來的鑰匙，約翰哥哥就邁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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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約翰哥哥的背影，約修亞哥哥忽然想起了甚麼似的，朗聲問道：「客人，請問你是音樂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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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下腳步，約翰哥哥低下了頭，頃刻才轉過來道：「不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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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約翰哥哥背上的不是樂器嗎？」我開口問道：「會用樂器的人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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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哥哥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個吉卜賽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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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卜賽…那不是在很遠的西邊嗎？」約修亞哥哥吃驚的問道：「你穿越了整個大漠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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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能有點誤會了。」約翰哥哥苦笑道：「的確，大漠西邊有個地方叫作吉卜賽，但跟吉卜賽人是沒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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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約修亞哥哥聽得有點混亂：「那，吉卜賽人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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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浪者。」不知甚麼時候，爸爸已經回來了：「在我出去的時候，有好好看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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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得很好。」約翰哥哥搶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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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你會用樂器嗎？」爸爸揚揚眉，問道：「正好，今晚我們正需要一個會玩樂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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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夜宴了？」約修亞哥哥想了想，晃然大悟的道：「哦，算算日子也好像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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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甚麼？」約翰哥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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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週末前的夜晚，旅館都會舉行個小型派對，讓大家聚起來聊聊近況。」約修亞哥哥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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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都是由羅倫特那小子彈吉他娛賓的，但我剛剛去看過他，病還沒好。」爸爸聳聳肩，向著約翰哥哥說道：「我沒看錯的話，你背著的也是吉他吧？今晚由你來頂替他，宿費就給你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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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眨眼睛，約翰哥哥才點頭答允：「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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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和約修亞哥哥招待陸續到來的村民，忙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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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帥小哥。」帶著秋燕姐姐到來，蘿蔔大叔叫住了約修亞哥哥：「那邊那個是誰？羅倫特去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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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倫特他病了。」約修亞哥哥很少應付這麼多的客人，感覺有點焦躁，說起話來語氣也是不耐煩的：「他是前來投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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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望望坐在矮台上的約翰哥哥，蘿蔔大叔問道：「他叫甚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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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自己是吉卜賽人。」約修亞哥哥語中的焦躁之意愈來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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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礙著門口啦，其他人還要進來的。」秋燕姐姐看出了約修亞哥哥的想法，這樣的催促蘿蔔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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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蘿蔔大叔走了進來，眼睛卻沒有從約翰哥哥身上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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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甚麼，快去招呼人！」約修亞哥哥的不耐煩似乎傳染到媽媽身上，連她也大聲喝罵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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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挨罵的我沒有回嘴，只是悻悻然的快快給每張大檯上好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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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們忙碌著的時候，約翰哥哥早就開始了演奏。一個個的音符飄揚在旅館的空氣中，彷彿將西邊大漠的夜景帶到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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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哥哥的兩根手指在弦上跳動得輕快，彈出的音符卻有種講不出來的感覺，讓我感到胸口好像有甚麼東西壓著。沒有半點辛苦，劫有些酸酸辣辣的感覺從心裡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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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刻意去聽，但席上的叔叔嬸嬸都在議論紛紛，猜著約翰哥哥的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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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誰？沒見過這個人…」「羅倫特去了哪裡？」「這算甚麼音樂？一點也不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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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或多或少聽到大家的說話，約翰哥哥劫沒有半點動搖，只是全神貫注的繼續彈著吉他，彷似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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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倫特哥哥的吉他彈得很好，很快樂很躍動，聽著會令人生氣勃勃。每次夜宴的聚會，爸爸都點名要他來彈吉他，而大家也很喜歡聽；約翰哥哥同樣是彈吉他，彈出來的音樂卻跟羅倫特哥哥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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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哪裡不同哩？我聽不出來……是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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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很喜歡羅倫特哥哥，卻好像討厭約翰哥哥那寂靜的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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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還忙著上菜，現在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我才有機會坐下來，靜聽約翰哥哥彈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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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而且確，約翰哥哥的吉他彈法很不同，但為甚麼大家就這樣討厭他哩？就因為聽不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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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聽著，約翰哥哥的彈奏就開始進入高潮，只見他食、中、拇三指以令人眼花撩亂的速度在六弦上掃著，同時以一種我抓不到的快節奏拍著弦，發出一輪輪迅速又強烈的樂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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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經不覺的，一些哥哥姐姐們已經不自覺的跟著約翰哥哥的節奏用腳打著拍子，看來是開始被音樂帶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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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從工作中空了出來，約修亞哥哥開始帶頭跟著約翰哥哥的節奏拍著手，奇妙的融入其中，為整個演奏添上一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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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燕姐姐有樣學樣，跟著約修亞哥哥的節奏拍掌，卻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漸漸地，哥哥姊姊們都一起拍著手掌，和著約翰哥哥的吉他聲，合奏出一首奇特的西漠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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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到最後，約翰哥哥倏地換了彈法，奏出一大堆聽似雜亂無章，又好像饒有意味的樂音來。感覺變換，但跟先前的沒有半點衝突，反而將樂曲推至最高潮，最後戛然而止，只剩下吉他的六弦餘韻在空氣中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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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喔～～」幾個哥哥帶頭叫好，用力的拍著手掌稱許著：「好棒！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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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哥哥笑逐顏開，輕輕拿起吉他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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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約翰哥哥的音樂博得了哥哥姐姐們的歡心，但叔叔嬸嬸們還是很頑固的擺著一副臭臉。尤其是媽媽，每次她露出這副表情的時候，準沒有好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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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媽媽，一見她往我這邊看來，我就馬上逃進廚房裡看爸爸飯做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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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宴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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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媽忙著跟還沒散去的客人聊天，受歡迎的約修亞哥哥給他們倒酒。有約修亞哥哥在，秋燕姐姐自然也不會早走，在館子裡一邊吃著冷盤一邊暢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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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獨個兒躲在廚房，把堆積如山的碗碗碟碟細心的拭擦乾淨。惟一陪著我的，只有窗外那躲在烏雲後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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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讓我幫忙嗎？」廚房光線昏暗，站在門口的人影背光，我看不清是誰。但從聲音聽來，我認得是約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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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啊。」我點了點頭，忘了約翰哥哥應該看不到我這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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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哥哥來到我旁邊，開始幫我抹起碗來，動作很是純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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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我的表演，你喜歡嗎？」約翰哥哥率先打開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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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沒聽過。」我答道：「我不知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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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喜歡嗎？」約翰哥哥重申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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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我想了一下，道：「感覺不大快樂…但我覺得很特別。很奇怪，為甚麼不快樂的東西會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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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東西不是快樂和不快樂這麼簡單的。」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約翰哥哥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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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了一會，我又道：「叔叔嬸嬸他們好像討厭你彈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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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約翰哥哥還在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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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甚麼約翰哥哥沒有不高興？」我不明白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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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的音樂，不是因為我彈得差。」約翰哥哥答得很玄妙，讓我聽得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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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停了一下，我又道：「叔叔嬸嬸他們喜歡羅倫特哥哥彈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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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音樂是怎樣的？」約翰哥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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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倫特哥哥的音樂很輕快，好像在田間跳躍的兔子那樣。」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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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彈得成那樣的話，那位朋友應該是一位很活潑的人。」約翰哥哥動作很快，一刻間已經抹乾了大半的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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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驚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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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是靈魂的語言呀。」月光灑進來，約翰哥哥的可掬笑容我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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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句話，我不知怎的想起《星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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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碗之後，可以聽我吹口琴嗎？」我的主動讓自己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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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意至致。」約翰哥哥答應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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