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者與他養的小鬼下卷 - 1-1

第一章：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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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先是某個網路平台上出現「假上師詐財逾千萬？！」標題的文章，說慧心禪堂跟慧心佛牌短短半年內收入超過千萬。

接著，第二個平台出現一篇「南洋華僑偷渡入境，竟化身上師『開示』斂財？！」的新聞，裡面揭露了古薩溫根本不是本名，所有的租屋手續都是他人代辦的。信眾買佛牌的那些現金，通通換成了美金匯入她個人的海外帳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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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之前那些在西區發生的當街砍人、傷人的消息，這兩篇揭露古薩溫乃至慧心禪堂真面目的文章很快湮沒在其他更多、更瑣碎的新聞裡，點閱、轉發率甚至遠遠不及她墜樓的影片及照片。

沒錯。古薩溫墜樓沒多久，慧心佛牌的監視器畫面也流出了。安裝在屋頂角落的監視器，清楚拍到她原本慵懶的對著鏡頭外講話，突然定格，神情一變，然後張狂的手舞足蹈，在屋頂前後踱步，最後從陽台邊緣一躍而下。

雖然影片裡，古薩溫的臉上被上了厚厚的馬賽克，依舊阻止不了大家獵奇的心。許多人拿這段影片反覆分析，有吸毒說，有靈異說，有身心障礙說……各種推論把這件事再度炒上一波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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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對此並不意外，但是也說不上多關心。他依舊早早起床、盥洗、上工。

關於警方要不要調查，調查到哪一個地步，阿軍不想管，也管不了。人的事，自然有人間律法管束。他該做、能做的，那天都已經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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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流落在外的佛牌，真的沒關係嗎？」喂喂問他。

「當然有關係啊。」阿軍嘆氣，「我只希望那些牌靈沒了古薩溫的指使，能恢復一點神智，看是要懺悔贖罪也好，好好修行也好，總之不要再逼迫養牌的人用血肉祭祀了。」

「有可能嗎？」喂喂的語氣說不出是期待或是好奇。

「機率……很低。」阿軍坦承，「靈體跟人一樣，走慣了捷徑，艱辛的正途怎麼走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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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微不可聞的嘆了氣。他也知道這種事是管不完的。就像劉先生說的，雙方心甘情願。不只是人的慾壑難填，無形何嘗不是？有人主動送上供品，甚至以自身氣血供養，比努力修行、參悟天道輕鬆多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無形被拘到牌裡就立刻為虎作倀。所以薩溫才需要以術法煉化他們。所謂的煉化，無非就是威脅、折磨之後許之以利。尤其嚐到靈氣血食的甘美之後，無形們更難以堅持。

不過，專門挑會養牌的人下手也是古薩溫的聰明之處。這樣的人，活著的時候就有扭曲的執著，死後帶著怨氣戾氣，那些執著更容易被放大、利用。

只希望慧心禪堂那些還活著的「弟子」看到古薩溫的下場之後，能稍有收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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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薩溫控制惡靈、神魂有損的活人才是最無辜的。」阿軍低聲，「只希望人數不是太多……」

「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未必不是件好事。」喂喂眼底掠過一抹哀傷。「就像那些滿懷美夢被穢物吞噬的花女一樣，他們眼中看到的，都是自己創造出來最美的世界。」

「如果不是呢？」阿軍問，「又或者，如果這些人都像國宅裡的那個姊姊一樣充滿攻擊性呢？」

「你想怎麼辦？」

「不怎麼辦。」阿軍攤手，「所以我不想，也不讓自己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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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關心的，是這一次張老闆的委託會有多少點數。

說期待，他當然期待能刮出一個漂亮的金額，讓這次的九死一生值回票價。但是他也擔心金額太高，張老闆會無力支付。不過金額如果太低，這次的案子不知道上天會不會決定還要分給凱爾一部分。這樣的話，等於又跟上次小白的佛牌一樣，忙前忙後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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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後，阿軍緊張又期待的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雖然跟平常一樣沒客人，但他覺得今天的彩券行看起來格外冷清。張老闆遠遠看到他回來，側過頭說了一句話，接著，喂喂也出現在彩券行裡。

阿軍腳步頓了頓，收起平常回家時的疲憊，挺直腰桿走向彩券行，卻不自覺地輕輕擰起眉頭。

張老闆臉上竟然微微帶著笑。不是以往那種挖苦、不甘、冷漠的笑容，而是釋然，卻又帶著一點疲憊的微笑。

是啊，要是誰親手送走那麼多朋友，大概也會疲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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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啦。」張老闆開口招呼。

「嗯。」

「知道你會不自在，所以多的我就不說了。」張老闆乾脆的打開櫃子，「我買一張刮刮樂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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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闆手伸進去，彷彿是磁鐵同極互斥，所有刮刮樂以他的手為圓心向外飄散。

張老闆一愣，手換個方向，一探，刮刮樂再度紛紛逃離他的手心。

阿軍跟喂喂也看傻了。

這是……不給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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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乾笑兩聲：「是不是你沒給錢啊？」

張老闆一愣，打開抽屜，拿出兩張紙鈔，然後又放了回去：「這樣……算是給錢了吧？」

「我……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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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闆重新試了試，刮刮樂依舊不肯讓他抓住。

這下大家都知道事情不對了。但阿軍不死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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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你要在外面？」阿軍指了指櫃檯外，「這樣才算是買方？」

喂喂嘆口氣：「我覺得你們要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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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一個鬼跟一個土地公跟一個陰陽眼講「現實」？還有比這個更不現實的組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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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闆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我來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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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闆坐回椅子上，雙手抱著胸口，閉上雙眼像是假寐。一道金光從他眉心竄出，瞬即凝成一個小小的人形。

出神了啊。阿軍聽過修為高深的的修行者可以做到類似元神 / 靈魂出竅，用靈體跟神尊對話，甚至溝通天地。不過因為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修為的人，所以一直把這件事當成小說情節。原來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雖然阿軍沒有追求這個程度的修為，但是還是忍不住讚嘆一下。

小金人腳一蹬正要往上飛去，手機鈴聲響起，小金人驚訝地回頭，頓了一頓，回到張老闆身上。

張老闆睜開眼睛，接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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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默默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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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闆把手機放在玻璃櫃上，打開擴音。一個爽朗的女聲從電話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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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喂喂說得沒錯，要接受現實。」

喂喂得意的笑了：「謝謝默默姐。」

張老闆戒慎的發問：「請問默默姐，為什麼我不能買刮刮樂？是因為我功德——」

「你是彩券行老闆，」默默姐提高嗓子，「你說，為什麼客人不能買刮刮樂？」

「不是來請阿——列軍宇辦事者，不賣；沒有無形、因果、業力、鬼神問題需要解決者，不賣；問題沒有解決——」張老闆瞪大雙眼，「問題沒有解決？」

「先這樣，有客人要chec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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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姐落下這句話，匆匆掛了電話。

雖然剛才被默默姐稱讚，但是這次喂喂也完全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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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喂喂疑惑的看向兩人，「這次張老闆的案子，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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