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與小碎花 - 7-3承佑與依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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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承佑與依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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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羽穿著雪紡碎花裙，從這一落落的消波塊中間攀爬而下，本來就很不擅長戶外活動的她邊喘著氣邊頻頻拭汗，陽光下顯得過分白皙的肌膚也熱辣辣的一片紅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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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細的端了端太陽眼鏡，都九月天了，沒想到外島天氣也像本島一樣火熱。她仔細地環顧了沙灘上的遊客，看到了某個穿著背心的背影，應該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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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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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在這裡？」承佑回頭，看到了筱羽，臉上略微的有些驚訝的神色，但馬上就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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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羽似乎有些失望，看著學長皮膚也黑了，頭髮也長了，甚至刺青也越來越多了，眉宇之間有更多更多的陌生，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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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大老遠找到你，居然就這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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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佑沒有看筱羽，只是默默地繼續在他的寫生簿中畫圖。筱羽也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一直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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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紅色的太陽緩緩降落在海平面下，而天空因為少了溫暖而呈現微微的深藍色，他瞪著天空好一陣子才起身，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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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也是這樣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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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寬闊的肩膀曾經是她所喜歡的，雖然後來他們各自有了交往的對象，筱羽仍然記得坐在學長載著她到處跑的那台機車，還有臉頰貼著他讓人安心的背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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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他瘦了也憔悴了。只是幾年而已，那雙清朗的眉宇竟有了慘淡淡的憂鬱了，整個人都灰暗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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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整天極度厭棄自己長滿痘痘只會念書，一點得人疼的理由都沒有的時候，是學長教導她的，他會騎著機車帶她到處去體驗一個大學生該有的生活，又陪著她身邊去逛街聊天一起溫書寫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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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學長的關係就像兄妹一樣，曾經也有過一些特殊的情愫，即使她膽小懦弱沒有承認，但是現在是學長脆弱的時候，只要還有餘地能夠空出手鼓勵他，筱羽就不會輕易放下承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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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夾腳拖鞋，翻過一個個堆疊的消波塊，熟練得像是踩在平地上一般，而都市住慣了的筱羽就沒那麼厲害，而是有些吃力的跟在後面，甚至因為他走得快忍不住有些心急，一時踉蹌，小小的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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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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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佑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只見筱羽蹲坐在淺灰色的水泥塊間揉了揉腳踝，但似乎還是痛得有些站不起來，他無語的伸出手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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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羽扶著承佑，拐著腳慢慢的跳著，承佑搖搖頭，將她攔腰抱起。「扭傷了，回民宿我幫妳冰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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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明明是想安慰他，卻給他添麻煩了，筱羽有些懊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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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抱著她放在機車後座上。「謝謝妳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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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成死了。」筱羽嘆了口氣說。「心肌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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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承佑傻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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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或許能夠理解學長失去學姐的痛楚了。」筱羽說，笑著有些牽強的角度仍然堅強，「可惜我什麼也不是，所以什麼都不能做。不能替他穿衣抹粉，不能送他最後一程，連哭泣哀悼都不被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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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佑不發一語的將腳架放下，跨上機車緩緩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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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愚蠢的是每天我都跟他吵架，怨恨他騙我未婚，討厭他處處留情，也一直想跟他分手。」筱羽的聲音在風中忽遠忽近。「……為什麼失去了他之後，所有他做的事情都變得這麼美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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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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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經過了這一年，你學到怎樣擺脫痛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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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經過了一年他還是這麼痛？為什麼他連痛苦拿來被筱羽那個沒出息又花心的男友一起比較都覺得厭惡？為什麼他痛得根本無法分再多的心給同情或關懷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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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經過了這一年，他還是無法擺脫這份痛楚，仍然在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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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邦，來幫忙。」到了這家海邊附近的簡陋小民宿，承佑叫了旁邊正在陪兩隻狗狗玩的男孩來幫忙，民宿樸拙的樣貌，堆砌著石子簡單而乾淨，不規則凹凸的牆面更是充滿了手作的溫度，筱羽一看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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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被叫做阿邦的大男孩赤著腳跑了過來，後來筱羽才知道阿邦是打工換宿的大學生，暑假在這裡邊玩邊工作。「怎麼了，承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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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的在后澳海邊摔倒了，把她抱到裡面來。」承佑直接往民宿走了進去，去廚房拿冰塊，「娟姐，借點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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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個漂亮妹妹找到你了嗎？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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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依娟是個年餘四十左右的中年婦女，秀麗的五官與依蓉有點相像，膚色同樣曬得黝黑，她蹲下矮胖的身子，從冰箱裡頭拿出了冰袋給承佑。「聽說她找了附近好多個小島，就為了找你耶，是不是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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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承佑搖搖頭，避開了娟姐有些擔心的眼神，回到民宿客廳等了半分鐘，這才看到阿邦扶著筱羽一拐一拐地走進來。「怎麼不用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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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女生嘛……怎麼好意思？」阿邦笑得靦腆，筱羽只是溫和的笑著將手扶在阿邦的肩膀上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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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冰枕壓在她有些紅腫的腳踝上，承佑問：「妳晚上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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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跟我回台灣？」筱羽沒回答，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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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邦，今天還有房間嗎？」承佑也不回答，只回頭問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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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一晚一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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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付錢吧。」冰敷完，承佑把冰枕丟了人就離開了，這姿態，他根本是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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