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燃灼 - 第一章醫院

遠方天際殘留一抹堇紫色的小尾巴，普魯士藍逐漸吞噬最後一絲光亮，厚重的夜幕正式落下。

「啪嚓、啪嚓」的連續聲響劃破樹林的岑寂。凌亂急促的腳步踩過碎葉，奮力朝著前方奔跑。

密林晦暗，偶爾幾道微弱的月光穿過林木罅隙，落在銀灰色的長髮上。

隨著慌亂的步伐，髮梢擦過枝葉和露珠，在風中晃蕩飛揚。

前方隱約出現一縷光線，女孩毫不猶豫，飛蛾撲火似地奔向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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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小時候的味道，除了巷口的滷肉飯跟陽春麵，我想到的是柑仔店的零食，每天放學後一定要去光顧一下。」

「沒錯，我也是。我最喜歡的就是汽水糖，每天一定會買。」

「還有辣橄欖跟紅色的魚皮紙，不過這是我們這個世代的共同回憶，年輕一輩的別說吃過，可能連聽都沒聽過……」

季星綾在回家的路上，正在聽電台主持人和來賓聊著童年美食。

她今天穿了一件湖水綠的襯衫短洋裝，非常有夏日風情。

由於進實驗室得將長髮束起來，上班時，她習慣綁馬尾。頭髮紮一整天了，她一手仍操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鬆開馬尾，手指搔了搔髮根，再按捏了幾下頭皮，舒緩一下繃了好幾個小時的壓力。

臨下班前，因為一個實驗就快結束了，季星綾決定留下來加班等結果。將數據與報告整理好之後，比平常晚了一些時間離開公司。現在飢腸轆轆的，美食的話題實在越聽越餓，於是她切換了電台。

激昂快板的小提琴聲響起，是韋瓦第《四季》的夏。

就在此刻，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從樹林竄出衝到車道上。

在車大燈的映照下，女孩滿是鮮血的臉龐十分無措。突如其來的光線過於刺目，她愣在車道中央，抬手遮擋光亮。

季星綾重重踩下剎車，千鈞一髮之際，車子在距離女孩十公分前順利停下。

所幸這條路上平時車子不多，此時前後並無任何車輛，不必擔心追撞問題。

季星綾深吸了一口氣，確認並未撞上女孩之後，才安心地緩緩呼出。

不料女孩卻忽然全身癱軟倒地，嚇得季星綾趕緊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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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綾將女孩上半身靠在自己懷裡，女孩一頭漂亮的銀灰色長髮如瀑布般從她的手臂上垂落。

女孩一身黑色裝束，上半身是黑色素面貼身T恤，底下搭著黑色低腰滑板褲，就連褲頭上的繩編皮帶和球鞋也是黑色的。

季星綾輕拍女孩的臉頰試圖喚醒，「小姐，聽得到我說話嗎？」

見女孩不省人事，季星綾只好將她扶起身，又花了點時間將她抱起，放到車後座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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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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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急診室──

季星綾和醫生站在床尾討論床上女孩的病情。

「⋯⋯她身上的傷嚴重嗎？那些瘀血看起來有些可怕。」

「除了頭部外傷需要注意之外，其他的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內臟，擦藥就好了。」留著鮑伯頭的女醫師說。

「好的，謝謝醫生。」

「外國人嗎？還是混血兒？等她醒了，記得請她聯絡家人，把健保卡送來。」女醫師說。

「林醫師，她醒了。」在病床旁的護理師朝醫生說，又轉頭問床上的女孩：「妳聽得懂中文嗎？會說中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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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頭上纏了一圈紗布，眼睛眨了幾下，環視左右，漂亮的眸子裡寫滿了疑惑。

她的瞳孔顏色很特別，淡淡的灰色中帶點淺藍，猶如玻璃彈珠般澄澈。眉眼鼻梁深邃立體，加上染了銀灰色的長髮，彷彿真人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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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綾聞言走向床頭。

「這是哪裡？」女孩擰起眉心「嘶」了一聲，抬手想碰額頭傷處。

護理師趕忙阻止女孩那隻不安分的手，「欸，別碰，才剛包紮好。這裡是醫院急診室。妳中文很標準耶，是混血兒嗎？」

女孩乖巧地放下手臂，然而像是聽不懂護理師的話似的，皺眉仰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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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綾這才看清楚女孩的模樣。

雖說髮色不同，但這個讓她感到熟悉的美麗輪廓……

尤其是那雙令人難忘的灰藍色眼眸，季星綾若有所思，不自覺地蹙眉，某段塵封許久的記憶被勾起。

是她嗎？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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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熟的臉孔，她抿了抿唇開口試探，「妳好，我是季星綾。」

女孩轉頭納悶地看著眼前女子，穿著並不像醫護人員，「妳好，妳是？」

或許只是相似？季星綾於是決定先將疑問暫時壓在心底。

「妳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我……我不記得了。」

「今天晚上妳突然衝到路上，我差點撞上妳，然後妳就昏倒了。妳還記得妳身上這些傷怎麼來的嗎？」

「我不記得了。」

護理師問：「妳叫什麼名字？」

女孩轉頭看著護理師說：「我不記得了。」

護理師皺起眉頭，轉頭對林醫生說：「怎麼只會這一句？該不會真的是外國人，要不要用英文試試看？」

女孩表情有些無奈，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林醫生說：「我聽得懂，我是說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護理師自覺地退到一旁，讓林醫生上前。

林醫生說：「應該是腦震盪引起的短暫性失憶，過一陣子應該就會好了。有噁心、想吐，或是頭暈嗎？」

「沒有噁心、想吐，但是頭很痛，有點頭暈。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復記憶？」

「快的話一、兩個星期，慢的話幾個月吧。不過妳也不用太擔心，大部分的人都會想起來的。不放心的話，可以做個電腦斷層掃描。只是妳現在什麼都不記得，身上也沒有任何證件……」

林醫生突然轉頭看著季星綾說：「人是妳送過來的，那醫藥費……」

隨即又轉頭問女孩：「要做電腦斷層掃描嗎？」

女孩有些尷尬地瞥了一眼季星綾，接著面露難色，回頭回答醫生：「不用了。」

「這樣的話，留院觀察兩個小時，沒其他症狀就可以走了。」

林醫生對季星綾說：「回去之後，二十四個小時內，每兩個小時注意一下，如果有叫不醒的情況，就馬上送過來。」說完轉身打算離開。

這是默認要自己把人帶回家了？季星綾遲疑了一瞬，開口喊住醫生：「可以讓她住院住一天嗎？我想回去整理一下房間，再來帶她回去。」

林醫生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季星綾又說：「我不會跑掉，我會繳醫藥費，明天也一定會回來帶她回去。」

「好，等一下確定好病房，再通知妳們。」林醫生說完，便轉身和護理師一起離開。

她倆前腳剛走，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突然響起，季星綾有些尷尬。

「不好意思，我晚餐還沒吃，妳也餓了吧？我去美食街買晚餐，妳有什麼不吃的嗎？」

「沒有。」

「那我下樓隨便買，妳別害怕，我很快就回來，一定會回來的。」季星綾露出微笑，溫柔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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