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觀察之【我們壞掉了的網絡文化】 - 我們壞掉了的網絡文化01｜從YouTube崛起的性罪犯——劉馬車

一、引言：怪異的網絡推崇風氣

記得在月中的時候看見香港的一間女僕咖啡廳，因為邀請爭議人物「劉馬車」作為客串店員，導致被香港的網民大大力聲討。關於這個香港網絡人物系列的欄目，我本來就已經有打算要撰文探討，而似乎這次事件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我們壞掉了的網絡文化。

先旨聲明，本文旨在點出不當的網絡文化，並且從相關網絡人物檢視社會問題，是將會湊成一系列的專題欄目，絕非針對單一人士的聲討文。

這回，我得先要探討的，是香港部份年輕群體推崇「白卡之星」的現象，而網絡紅人劉馬車正是被網絡風氣惡意推崇出來的「白卡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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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卡之星的定義與背景

相信非香港市民或者不太知道何謂「白卡之星」，其實理論上連香港市民亦未必完全清楚其定義。

「白卡」正名為香港殘疾人士登記證的俗稱，殘疾人士從定義上來說，是泛指身體機能永久傷殘或暫時受損的人士，當中包括聽覺受損、視覺受損、言語障礙、肢體傷殘、自閉症、精神病、弱智、器官殘障或長期病患等。據政府發出「白卡」的本意，是讓持證人在有需要時出示此證以證明其本身的殘疾身份及類別，而且能夠憑證享有相應的社會津貼和福利。

然而，社會上的普羅大眾往往對「白卡」一詞，只會聯想到有偏激行為問題的精神病患，甚少清楚知道「白卡」的正名。網絡文化更加將「白卡」與行為怪異、胡言亂語的人掛勾，不但污名化了「白卡」的原有意義，也是社會可悲地對精神病患者的偏見與不理解。

由諸般風氣延伸出來的所謂「白卡之星」，乍看之下似乎是像「生日之星」、「勤學之星」般的表揚稱號，實際上，你知我知那根本就是以開玩笑為表象的潛意識歧視。

比如，我們日常看見視障人士、輪椅人士等這些明顯地有身體機能障礙的人，即使他們確實持有白卡，但無人會認為他們是「白卡」；但若碰上行為偏差的怪人，甚至是朋友做出好笑瘋狂的脫序行為時，就會訕笑對方是「白卡之星」。有時候，這個字眼更是會在爭吵中，用來攻擊及貶低對方的強力武器。

理論上，「白卡」與瘋子掛勾了，大概無人會樂意被稱為「白卡」。可是在扭曲的網絡風氣中，白卡一詞不但被污名化，還被娛樂化，居然有不少的年輕世代爭相承認兼自詡「白卡」。這就不得不進入正題，提及這些人的模仿對象、香港網絡發瘋紅人——劉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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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水圍墮天地獄獸的產地

劉馬車是網絡暱稱，於2011年12月上旬首次現跡YouTube，自拍多段影片以粗言穢語指名道姓辱罵某位同學。由於這些片段中，劉馬車表現激動、時而口不擇言，更曾多次自稱是多個本地黑幫的成員，迅速獲取了海量網友關注並且人肉搜索。

其後劉馬車親自解釋，拍攝影片的目的，是源自於他因眼睛內斜視及患有自閉症，而長期在校園中飽受同學欺凌，因而在網絡上發洩情緒。部份網友對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亦有人認為他只不過是在博取眼球，不論真假，劉馬車已經在網絡上成名。

可惜在2012年8月下旬，劉馬車向心儀對象示愛未遂，旋即在網絡上恐嚇要殺死心儀女生及其友人，更揚言要向其學校展開「大屠殺」。最終被起訴兩項刑事恐嚇罪，惟法庭認為他只是「一時糊塗，有樣學樣」，決定網開一面，判處感化令兩年，期間須接受心理及精神科醫生輔導。然而，這成為他犯罪記錄的開端。

劉馬車原本在犯下罪行後表現出悔疚和歉意，但在2013年卻上傳影片辱罵感化官，又再次被拘捕，被法庭指控違反感化令及宵禁令，判入更生中心，並建議他接受心理及精神治療。在2014年劉馬車離開更新中心，向網民表示要北上發展，但根據香港法律規定，劉馬車仍然需要接受懲教署輔導人員的監管，亦即是他再次違反了法令。

如是者，2015年4月劉馬車上傳影片表示自己被香港警方通緝，在中國大陸生活了幾個月後，決定回港自首。三個月後出獄，他在影片中表示自己會痛改前非，但到了11月法國巴黎多處發生連環恐怖襲擊之際，劉馬車又再度上傳影片，要求伊斯蘭國組織派人來香港進行大屠殺。

當你以為他只是想偏了、沉迷於網絡上譁眾取寵，想說願意自首坐牢也或者能夠教化。非也，事源劉馬車2016年3月份被深圳市公安局福田分局以涉嫌強制猥褻、猥褻兒童罪為由抓獲並刑事拘留，在同年9月深圳市福田區人民法院的起訴書中，列舉了劉馬車屢次在深圳市尾隨並猥褻未成年女學生，並且在三宗牽涉猥褻兒童案中，其中一宗案發於2015年3月。可想而知，回來香港認違反監管令的罪，也許只是想要逃避在中國大陸犯下的猥褻罪。

聖人總說人誰無過，可是劉馬車偏偏未有改過。根據統計，劉馬車本人自十七歲起多次因刑事恐嚇、強制猥褻罪、猥褻兒童罪、公眾地方打鬥等罪名被判監禁，不論在香港本地抑或中國大陸都留有案底。更厲害的是，他有能本事這邊廂在香港犯下公眾毆鬥罪，但無法出席聆訊的原因竟是那邊廂被深圳公安抓去審強制猥褻罪，簡直堪稱時間管理被告大師。

在2016年至2024年八年間，僅有約一年的時間屬於自由身狀態，被網民戲指他是「終身監禁，分期執行」的典範。如此豐厚的犯罪紀錄，我實在想要簡化資訊統整也統整不來，唯有拋下外部連結，有興趣了解的人請自便。

劉馬車-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劉馬車| 香港網絡大典

案底纍纍，並且屢犯性罪行，受害者還多是未成年少女，可見引言提及的女僕咖啡廳引發了多大的公關災難（異想天開地想要將女店員與性罪犯擺在一起工作），而且劉馬車是多麼的聲名狼藉⋯⋯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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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白卡之星成敗全在網絡文化

2023年年初，劉馬車再度出獄，在YouTube上再次建立了新的頻道並且發佈多條影片，向大眾表示他已經洗心革面，期望各方能夠給予他機會，讓他能夠重投社會。

但凡知曉他的事跡，誰都不會相信他的「改過自新」了吧？香港網絡的畸形程度着實超乎想像，劉馬車這個新開的個人頻道，只是兩日之間，已有七千多人訂閱了，現下累積訂閱有2.5萬。再來看看劉馬車的個人IG帳號，2.1萬的追蹤者，每條短影音都成千上萬的觀看率。難不成香港人都是聖人？（不想給他額外流量，所以不放連結了，反正很容易就能搜尋到。）

起初，那些人只是聯群惡趣味地喜歡看跳梁小丑的人。

後來，部份人發現了效仿裝瘋賣傻能賺取流量和關注。

早在劉馬車之前，香港網絡上已經不乏以標奇立異出名的紅人，例如思覺大師、龍心等（我會再開篇章詳細介紹），甚至乎無姓名的素人，也能於網絡上因奇異行為意外爆紅。這樣的審醜文化，似乎成為了香港人的共同話題，一起去恥笑某個怪人，比起一起去聲討某個現象，來得實在過於容易。畢竟我們太習慣了背後的脈絡，大概是香港人唯有在芝麻綠豆的生活閒雜事上，才得以獲得自主權和討論空間。

而劉馬車本來只是一個需要關注和教化的問題少年，但是在學校教育制度失能的情況下，誤進網絡大染缸，透過社交平台上的流量數字獲得成就感。為了博取注目而發瘋，為了得到快感而犯惡，麻木了道德知覺，將恐嚇當成玩笑，令瘋子受到追捧，最終造就性罪犯變成網絡明星。

可怕的是，這種現象繼續延伸下去，已然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

由於劉馬車的瘋癲行徑和脫序行為，不但經常在網絡上被廣傳，就連香港傳媒都會為了在網絡上獲取點擊率而紛紛報導。在這般不斷渲染瘋子等於好笑、「白卡」就能獲取關注的網絡環境下，逐漸有部份人模仿起劉馬車，哪怕這些行為會與他人交惡，但點擊和讚好的數字高居不下，便滋養出一個又一個沉迷刷存在感的「白卡」，甚至衍生了一個「白卡聯盟」。關於這個聯盟，我亦會有另一篇章再作討論。

因為覺得「白卡」的脫序行為好笑，所以不停效仿、複製，想破了頭腦做出各種滋擾行為，只為了影片能夠在網絡上得到高觀看率，完全就是「抖音時代」年輕人的傾向。更甚者，他們會認為遵守社會規範是你沒幽默感，摟着手機熒幕中的平台數據便誤以為通曉天文地理，但是從來都不去探究背後的脈絡和起源。自以為甚麼都懂，實質連自省能力都欠奉。

將危險輕描淡寫，是我見過最容易讓人陷入危險的舉動。就如這次女僕咖啡廳邀請劉馬車作特別店員一事中，我發現了許多年少的孩子只是跟風嘲弄劉馬車，卻懵然不知這個人有多危險，還以為自己是居高臨下地看猴子戲。劉馬車並非一般的精神病患者，他是有性侵前科以及暴力傾向的罪犯，網絡的資訊爆炸卻不會主動告訴那些追捧他的人。更甚者，哪怕他們是知道了，卻為了追求所謂的「好笑」，而輕視追捧一個犯罪者會為社會造就何種問題。

題外話，曇花一現的通識科真是個幫助青少年腦部發展的好東西，可惜被消失了。

「審醜的確可以帶來快感，問題是不會令人滿足，也填補不了空洞，審醜會令 Cynical 的人更加憤世，令粗暴的言語更為放肆，令已經黯淡的眼神至於生鏽。審醜會放大我們內心的惡，這個代價是慘重的。」
——唐明：審醜的代價

到頭來，網絡傳播和演算法催生出一個又一個可悲又可恨的「白卡之星」，我們的網絡已經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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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結論：拒絕污名化白卡和低劣化人格

每個覺得這種「白卡仔」好笑的受眾，不願意去正視自身的隱性歧視，並且透過觀看、讚好、關注這些網絡瘋人，供養了譁眾取寵的劣質審醜文化。此等舉動正在不斷潛移默化對精神病患者的刻板印象與偏見誤解，甚至讓人輕易將犯罪行為與精神健康問題簡單劃上等號。這是對「白卡」一詞的極大污名化，並且波及了不少既受精神病困擾的患者，讓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寸步難行。

記得我曾經看過一段訪談影片，內容中的女孩因厭食症而需要長期接受精神科治療。她明明沒有任何暴力或犯罪傾向，只是難以進食吞嚥，其白卡的身份認證卻被同學們誤解為定時炸彈，屢受欺凌和委屈，使到病情更加嚴重。而這個部份，同樣關係到教育失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