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相織 - 第五章《醒來的光芒》

那天午後，陽光暖暖地灑落在漢南洞的別墅內，為這挑高的空間鍍上淡金色溫柔。幾個孩子在客廳嬉戲，笑聲縈繞其中，輕盈而明亮。

十一歲的長子任世宰，眉宇間已初顯父親任宰權的沉穩幹練。他如同守護者，目光時不時掃向世穎與世賦，靜靜守護著弟妹，陪伴他們嬉戲玩耍。

八歲的次子任世賦，頑皮又黏人，最愛纏著母親崔清雅不放。對於他的撒嬌與倔強，崔清雅從不責罵，總是溫柔地笑著說：「孩子只是還沒找到自己的路。等他遇見熱愛的事物，也一定會發光。與其急著管教，不如陪他一起尋找答案。」話語裡滿是耐心與慈愛，卻掩不住眉宇間淡淡的倦意。

五歲的任世顯靜靜坐在沙發上，手中書本翻頁緩慢，眼角餘光卻緊緊追隨著世穎的身影，那眼神柔得能滴出蜜來，彷彿她才是他世界的中心。

清雅看見，忍不住輕聲笑了，問：「世顯不一起去玩嗎？」

世顯轉頭望向她，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微笑：「不用了，母親。這樣就很好了。」

清雅聽後若有所思，眼神溫柔卻略帶揣測地打量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啊，總讓人猜不透。才五歲，卻像個早熟的小大人，又乖又有距離……還有，你從不叫我『媽媽』呢。記得你剛出生時，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不撒嬌，也不愛被抱，總像在默默觀察什麼。」

世顯輕輕撇過頭，神情略顯尷尬，心中暗嘆：我本非人子，更何況，是具備完整意識的成年神祇……怎麼可能會自然地依戀她？

清雅剛剛露出笑容，忽然眼前模糊，耳邊嗡嗡作響。她本能地扶住茶几，身體微微晃動，臉色瞬間慘白。站在一旁的老管家韓美淑立刻上前，遞上水與藥盒：「夫人，趕快吃藥吧……這幾天您一邊熬夜整理晶片項目的資料，又得參加任家那邊的聯合會議，日夜顛倒、連口熱飯都沒吃幾頓，這樣下去怎麼撐得住啊？」

清雅勉強擺擺手，接過藥吞下，輕撫胸口調息氣息：「沒事，只是有點頭昏……應該是太累了。南區併購那邊進度拖得太久，我怕宰權夾在雙方中間左右為難……再撐一撐就好，很快會過去的。」

世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浮起一絲罕見的不安。他張了張嘴，似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吞了回去。

這時，玄關傳來開門聲。任宰權下班回到家，望見妻兒齊聚的溫馨景象，心頭不由得一暖。那些白日裡的商場角力、勾心鬥角，在這一刻仿佛都被洗去，只剩這片刻安寧。

清雅迎上前，輕輕挽住他的手臂，柔聲問：「回來啦？今天還好嗎？」

宰權握住她的手，溫柔回道：「還行。今天在談一筆新的戰略合作，預計能拓展東南亞市場，目前一切順利。」

他低頭看著妻子的眼睛，心中暗忖：這段婚姻原本只是利益聯姻，沒想到最終竟真心相愛，一起走過風雨，育有四子——命運，還真是難以預料。

就在這時，世穎抱著心愛的貓咪玩偶，在客廳中繞圈奔跑，歡笑聲清脆。世賦一把搶過玩偶，大喊：「嘿！給我！」

「啊！！還給我！」世穎氣急。

世宰立刻喝止：「世賦，把玩偶還給妹妹！」

世賦卻被激起勝負心，抱著玩偶跑得更快，世穎氣呼呼地在後頭追：「還我！不然我揍你！」

「哇！妳還想打我啊？我偏不還！」

韓美淑見狀慌忙上前勸阻：「世穎小姐、世賦少爺，別跑啦！危險啊！」

清雅與宰權也急忙趨前制止，世顯從沙發上站起，神情一變，準備上前干預。

混亂之中，世穎一個踉蹌，撞倒了客廳角落的一座水晶花瓶。

啪嚓——！

花瓶應聲碎裂，尖銳的玻璃劃破她的額角，鮮血緩緩沿著她的臉頰淌下，染紅了白嫩的皮膚。

世賦怔在原地，隨即放聲大哭。世宰也一臉驚慌，手足無措。

「韓美淑！快叫救護車！」清雅臉色煞白，衝過去查看傷勢。宰權抱起女兒，聲音顫抖：「快！送醫院！」

世顯也急步衝上前，卻在靠近的那一刻，猛然心頭一震。

——那熟悉而壓抑的神性氣息，如同被封印的烈焰，悄然在空氣中漸漸覺醒。

沉睡於世穎體內的神祇「黎明」，正緩緩甦醒。

黎明睜開雙眼，瞳孔空洞無神，神色卻異常平靜。她轉向世宰，目光如掃描儀般冷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無機質的微笑。

「哎呀……你就是我這次容器的哥哥嗎？」

她的聲音嬌柔中帶冷冽，彷彿沉睡千世的靈魂終於甦醒。

世宰一愣，茫然道：「妳……妳在說什麼？」

他驚慌地轉頭看向父親：「爸……妹妹她怪怪的……」

這時，世顯走近，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她沾血的臉頰，低聲喚道：「姊姊，好久不見。」

黎明神情淡然，銀瞳未聚焦，卻似穿透萬物，輕聲道：「好久不見。」

「妳受傷了，要先送醫院。很危險。」世顯語氣平靜，卻暗含一絲催促。

「好呀。看來這次撞得夠重，連意識都沉眠了呢。」黎明語氣輕柔，彷彿身體的疼痛對她而言，只是別有趣味的經歷。

世顯的眉心微皺，心頭一凜：難道是世穎在極致恐懼與劇痛中，身體於死亡威脅下喚醒了黎明的意識？抑或因為她作為容器中最特殊的存在，才引發這場覺醒？這是過往數次容器輪迴中，前所未見的異象。

任宰權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懂這兩個「五歲小孩」在說些什麼。自己的女兒，眼神陌生，語氣疏離，說著令人費解的話。他焦躁地抱緊世穎，卻感受不到一絲往日的溫暖。「別再說了！世穎現在需要去醫院！」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管家韓美淑急得幾近落淚，清雅強忍慌亂，迅速指揮眾人有序行動，黎明很快被送上救護車。

宰權與世宰陪同就醫，救護車內，醫療人員正迅速為世穎清洗傷口、包紮額角。

血還在緩緩滲出，她卻神情平靜，目光微動，像在觀察某種新穎物種。「這裡沒有魔力……卻能推動物體，是以什麼為燃料？」

她低聲呢喃，聲音平板，像是單純記錄觀察數據。

她伸手捏了捏宰權的領帶，指尖在布料上摩挲，如同測試未知樣本的觸感。「這是什麼？材質奇特……柔軟，帶著滑順感。」

世宰湊到父親耳邊，小聲道：「爸……妹妹是不是撞邪了？要不要請巫堂看看？」

宰權皺起眉，低聲斥道：「胡說！」語氣不重，卻已悄然在心中記下，準備回家後立刻讓秘書安排找個靈驗的巫堂大人……

當晚，黎明包紮完傷口回到家中，神情恬淡，走在前頭，手裡自然地牽著世顯。

她抬手輕碰額上的繃帶，指尖染了些許血。那抹紅在掌心漸漸暈開，她垂眸看著，好一會兒才開口：

「原來……這就是流血啊。」

聲音輕淡無波，像在評估一種現象，「涼的，像水，但更黏稠一些。」

她微微攤開手掌，目光清冷無情緒：「還有點冷。」

「這就是人類的身體。」世顯側頭看著她，語氣柔和而耐心，「冷熱、味覺、觸覺、疼痛……妳以前從來沒真正體會過吧？但對人類而言，這些就是日常。」